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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祖芳:单位犯罪与刑罚配置

2021-09-22 10:42:32   3231次查看

转自:刑辩前线


编者按:本文为北京尚权(厦门)律师事务所主任邱祖芳律师参与大成刑事专业委员会2021青年律师线上公益培训时的关于“金融犯罪中单位犯罪难认定原因探析”发言知识点整理。
何为单位犯罪
01

刑法中所称的单位犯罪行为,指的就是由于单位决策机关的故意或过失给社会造成严重危害的行为。单位的决策,是单位成员群体意志的体现,但是单位意志绝不是其成员个人意志的简单相加,具有一定程序性、整体性和间接性。单位意志的形成是在个人犯罪意志基础上通过决策机关或决策人经过一定的决策程序作出的,反映了组成单位的自然人的意志的综合,单位的意志来源于自然人,但又区别于自然人

处罚单位犯罪的基础理论
02

单位因其具备独立的人格、具备刑事责任能力、有实施犯罪行为的能力,能独立地承受刑罚,而使单位完全具备了刑法意义上主体资格,追究单位犯罪的刑事责任有了其理论依据。

单位犯罪的刑罚配置
03

刑法规定了双罚制的刑罚制度。刑法第31条规定,单位犯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判处刑罚。既惩罚犯罪的单位,又惩罚犯罪单位中的直接责任人员,并非双重处罚,单位接受罚金刑、单位中的自然人承担自由刑或并处罚金刑,是单位与其成员作为一个整体共同承受刑罚的责难,从而完整地达到国家对该类行为的否定性评价和预防犯罪的目的。

单位犯罪的刑罚配置不一定更低
04

从刑罚配置可以得知,认定单位犯罪配置的刑罚不比认定自然人犯罪配置的刑罚低。具体对比如下(加粗部分为认定单位犯罪的刑罚配置比认定自然人犯罪配置的刑罚更高或持平的情况):

(一)刑法第三章第一节生产、销售伪劣商品罪第140条至第148条共9条,其中有9个罪名对单位犯罪的刑罚配置:根据第150条规定,单位犯本节第140条至148条规定之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各该条的规定处罚。单位犯罪本节规定之罪的,不但没有降低责任人员的刑罚,还增加的对单位判处罚金。

(二)刑法第三章第二节走私罪第151条规定的3款7个罪名中,配置了自由刑、罚金或者没收财产;第152条规定的2款2个罪名中对单位犯本条规定之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本条各款的规定处罚。第152条规定的2款2个罪名中配置了自由刑+罚金刑,单位犯前两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前两款的规定处罚。

上述两条规定配置的刑罚,不但没有降低责任人员的刑罚,还增加对单位判处罚金。对单位犯第153条规定的走私普通货物、物品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员配置的刑罚少了无期徒刑和财产刑。

(三)第三章第三节妨害对公司、企业管理秩序罪中7个条款9个罪名规定单位犯罪,均配置了自由刑和罚金刑,其中2个罪名配置了自由刑,没有罚金;4个罪名直接处罚责任人员,配置自由刑+罚金;3个罪名配置了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员配置与自然人犯该罪名同档的自由刑+罚金。

(四)刑法第三章第四节第五节规定的金融犯罪38个罪名有27个单位犯罪的罪名,其中18个罪名配置单位犯罪责任人员与自然人犯罪同档的自由刑,并处罚金,其中4个少了没收财产;2个自然人犯罪配置刑罚中没有罚金,单位犯罪的,增加了对单位判处罚金,对责任人配置同档的自由刑;2个对责任人配置同档自由刑,没有罚金;4个对责任人配置的自由刑低一档,无罚金;1个单罚责任人员。仅有4个罪名对责任人配置的自由刑比自然人犯罪低一档。

具体分列如下:

1、第174-1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商业银行、证券交易所、期货交易所、证券公司、期货经纪公司、保险公司或其他金融机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单处2万元以下2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

2、第174-2伪造、变造金融机构经营许可证、许可文件:单位犯前两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第一款的规定处罚,即自由刑+罚金(同档)

3、第175高利转贷罪: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并处违法所得1倍以下5倍以下罚金;数额巨大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1倍以上5倍以下罚金。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责任人员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个人增加3年以上7年以下档。

4、第175之一骗取贷款、票据承兑、金融票据(信用证、保函等)罪: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并处或单处罚金;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即自由刑+罚金(同档)

5、第176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2万元以下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责任人员依前款的规定处罚。(同档)

6、第177伪造、变造金融票证罪: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 。(同档)

7、第178-1伪造、变造国家有价证券: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同档)

8、第178-2伪造、变造股票、或者公司、企业债券罪: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单处1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同档)

9、第179擅自发行股票、或者公司、企业债券罪: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非法募集资金金额百分之一以下百分之五以下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员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同档,无罚金)

10、第180内幕交易、泄露内幕信息罪:情节严重,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违法所得1倍以上5倍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1倍以上5倍以下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低一档位)

11、第181-1编造并传播证券、期货交易虚假信息罪: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1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罚金。 

12、第181-2诱骗投资者买卖证券、期货合约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1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特别恶劣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

单位犯前两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员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无罚金)。

13、第182操纵证券、期货市场罪:情节严重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单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前款的处罚即自由刑+罚金(同档)

14、第185之一背信运用受托资产罪:情节严重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3万元以上3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

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前款的处罚即自由刑+罚金。(同档)

15、第185之一2违法运用资金罪:(纯单位犯罪,对其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即情节严重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3万元以上3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

16、第186违法发放贷款罪:数额巨大或者造成重大损失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1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的或者造成特别重大损失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即自由刑+罚金。(同档)

17、第187吸收客户资金不入账罪:数额巨大或者造成重大损失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的或者造成特别重大损失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即自由刑+罚金。(同档)

18、第188违规出具金融票据罪:情节严重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同档)

19、第189对违法票据承兑、付款、保证罪:单位罚金,责任人员依前款处罚

20、第190逃汇罪:纯对单位判处逃汇数额5%以上30%以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对单位判处逃汇数额5%以上30%以下罚金,并对责任人员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

21、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惩治骗购外汇、逃汇和非法买卖外汇犯罪的决定》1998-12-29

骗购外汇数额较大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骗购数额5%以上30%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骗购数额5%以上30%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骗购外汇数额5%以上30%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依照第一款的规定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员处自由刑。没有罚金或没收财产

22、第191洗钱罪(毒、黑、恐、私、贪、贿、金融):没收实施以上犯罪的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洗钱数额5%以上20%以下罚金;情节严重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洗钱数额5%以上20%以下罚金。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员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单位罚金,责任人员自由刑,同档)

23、第192集资诈骗罪:数额较大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单位罚金,责任人员同档自由刑+罚金,无没收财产)

24、第194-1票据诈骗罪:数额较大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单位罚金,责任人员同档自由刑+罚金,无没收财产)

25、第194-2金融凭证诈骗罪: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即数额较大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单位罚金,责任人员同档自由刑+罚金,无没收财产)

26、第195信用证诈骗罪:数额较大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单位罚金,责任人员同档自由刑+罚金,无没收财产)

单位犯第192、194、195规定之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可以并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的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

27、第198保险诈骗罪:数额较大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单位犯第一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员,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

(单位罚金,责任人员自由刑没有无期徒刑,无罚金和没收财产)

(六)危害税收征管罪规定的10个条款12个单位犯罪的罪名中,10个罪名配置了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配置了与自然人犯该罪同档的自由刑+罚金,即分别表述为对责任人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或依照各该条的规定处罚。2个罪名配置的自由刑少了无期徒刑和没收财产。

(七)第三章第七节侵犯知识产权罪7个条款7个罪名均配置了自由刑和罚金刑,均可由单位构成犯罪。第220条规定单位犯罪的刑罚配置,单位犯本节规定之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责任人员,依照本节各该条的规定处罚。该条配置的刑罚不但没有降低责任人员的刑罚(与自然人犯罪同档的自由刑+罚金),还增加对单位判处罚金。

第八节规定的扰乱市场秩序罪10个条款11个罪名对单位犯罪的刑罚配置;单位犯本节第221条至230条规定之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本节各该条的规定处罚。对单位犯罪判处罚金,并对责任人配置了与自然人犯该罪同档的自由刑。

综上,那种认为主张单位犯罪可能导致逃避打击,放纵罪犯的观点显然没有事实依据,反而在更多情况下,不但对单位判处罚金,还对自然人在判处自由刑的情况下,仍然判处罚金。只在极个别罪名上,对责任人配置的自由刑低一个档,或者少了没收财产。道理很简单,既然是单位犯罪,收益归单位所有,谁受益谁承担原则,由单位承担财产刑,符合罪责刑相适应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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