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T平台刑事合规刍议（一）：解读《倡议》

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 中国银行业协会 中国证券业协会 关于防范NFT相关金融风险的倡议

近年来，我国NFT（Non-Fungible Token，非同质化通证）市场持续升温。NFT作为一项区块链技术创新应用，在丰富数字经济模式、促进文创产业发展等方面显现出一定的潜在价值，但同时也存在炒作、洗钱、非法金融活动等风险隐患。为防范金融风险、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维护行业健康生态，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中国银行业协会、中国证券业协会联合呼吁会员单位共同发起以下倡议:

一、坚持守正创新，赋能实体经济

践行科技向善理念，合理选择应用场景，规范应用区块链技术，发挥NFT在推动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方面的正面作用。确保NFT产品的价值有充分支撑，引导消费者理性消费，防止价格虚高背离基本的价值规律。保护底层商品的知识产权，支持正版数字文创作品。真实、准确、完整披露NFT产品信息，保障消费者的知情权、选择权、公平交易权。

二、坚守行为底线，防范金融风险

坚决遏制NFT金融化证券化倾向，从严防范非法金融活动风险，自觉遵守以下行为规范。

一是不在NFT底层商品中包含证券、保险、信贷、贵金属等金融资产，变相发行交易金融产品。

二是不通过分割所有权或者批量创设等方式削弱NFT非同质化特征，变相开展代币发行融资（ICO）。

三是不为NFT交易提供集中交易（集中竞价、电子撮合、匿名交易、做市商等）、持续挂牌交易、标准化合约交易等服务，变相违规设立交易场所。

四是不以比特币、以太币、泰达币等虚拟货币作为NFT发行交易的计价和结算工具。

五是对发行、售卖、购买主体进行实名认证，妥善保存客户身份资料和发行交易记录，积极配合反洗钱工作。

六是不直接或间接投资NFT，不为投资NFT提供融资支持。

同时，我们郑重呼吁广大消费者树立正确的消费理念，增强自我保护意识，自觉抵制NFT投机炒作行为，警惕和远离NFT相关非法金融活动，切实维护自身财产安全。如发现相关违法违规活动，应及时向有关部门举报。

从文件属性上看，这份《倡议》不是规范性文件；从三协会的单位属性上看，它们属于行业自律组织。那么《倡议》有什么参考价值呢？

从以往实践来看，三协会发布的本不具有强制性的公告、倡议，最后往往成为监管部门正式发文的观点。所以这份《倡议》可被视为有关部门监管的态度和立场，也明确透露了未来整治NFT行业乱象的重点和着力点。

从内容上看，《倡议》用简明清晰地解答了NFT合不合法、能不能炒、可不可做等问题。

1.NFT是合法的，但应当被规范。

不同于代币在遭遇国家政策叫停的境况，这份《倡议》首次为NFT正名，带来行业发展的利好信号。过去一段时间，有的从业者担心终有一日NFT也要“凉凉”，便以“数字藏品”取代NFT概念以规避未知可能的“封杀”。今后，从业者可“光明正大”地使用NFT概念。

同时，《倡议》肯定了NFT的技术地位以及在推动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方面的正面作用。

鉴于NFT与同质化代币（FT）应用了相似的区块链技术基础，因此同样存在投机炒作及潜在的洗钱等风险。在市场上，利用NFT炒作、洗钱、诈骗、集资等非法行为有所呈现。

技术优势不是技术滥用的借口，技术中立不是违法犯罪的挡箭牌。保护NFT技术最好的方式，就是为从业者画出刑事红线，避免技术成为不法分子用于破坏金融市场秩序的工具，这即是《倡议》标题开宗明义表述的“防范NFT相关金融风险”。

2.NFT不应被炒作，其价值应回归本身。

《倡议》正视NFT的固有经济价值，明确了NFT有“丰富数字经济模式、促进文创产业发展等方面的科技价值”和“赋能实体经济”的实际价值，但倡议“确保NFT产品的价值有充分支撑，引导消费者理性消费，防止价格虚高背离基本的价值规律。”

几乎所有的NFT起售价都是合理低价，但最后都难逃被炒的命运——2021年，印尼青年用自拍照制作的NFT出售交易额逾730万元，数码艺术家迈克·温克尔曼创作的《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被拍出6934万美元的天价。离我们近的，阿里平台拍卖亚运会数字火炬，39元起拍、后炒作至314.9万元。

价格翻倍如此之高，NFT基本的价值支撑是什么？

首先，NFT的稀有性因素赋予了NFT的经济价值。

所谓稀有性，就是不可批量复制、不可替代性。比如说数字艺术收藏品之所以具有收藏价值，不只因为它披上了NFT的科技外衣、含有一串独特的英文字母与数字组合、被称为“哈希值”的代码，更是因为它凝聚了艺术家的风格和文化底蕴，富有情感和精神表达，因为艺术价值高、又有唯一性，所以才认为其具备了稀有性。从这个角度说，并非任何NFT作品都具备经济价值。

因此，《倡议》建议消费者应当“理性消费”，充分辨识NFT的真正价值，并要求平台方“防止价格虚高背离基本的价值规律”。

其次，NFT价值有上升空间。

作品可能会灭失、损毁，但NFT本身是不会被篡改的、永恒的，NFT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加密代码，使该虚拟财产成为独一无二的、可永久保存且可查证的“区块”，存在于元宇宙虚拟空间，和原实物同样具有“孤品”的商业价值。在“限量发行”和“物以稀为贵”的前提下，它未来升值且不断升值理所应当，符合市场规律。

既然NFT有“赚头”，为什么《倡议》反对炒作呢？

这是因为，NFT炒作可能会产生“击鼓传花”式骗局。

不可否认，NFT的上升空间是不明确的。比如说，一件艺术品NFT可能在短时间内是稀缺的，需求量很大，买家认为它是罕见的，于是大量买家蜂拥入手，后来热度一过，突然这件NFT作品就没有买家了，这件NFT作品就像“击鼓传花”一样，永远停在了最后一个高价买入、期待它继续增值的买家手中。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2021年3月，Twitter 创始人Jack Dorsey 把自己在2006年发布的首条推文制作成NFT拍卖，卖出了290万美元（约合计人民币1800万元）的天价。如今，买家Sina Estavi想以4800万美元出售这个NFT，结果只有7位竞标者，最高出价也只有277美元（约合计人民币1700元）。据海外媒体报道，区块链分析公司Nansen在分析了1930万个NFT后发现，每三个NFT项目中就有一个几乎没有交易活动，另外三分之一的交易金额已经低于发行成本。

NFT价值跳楼式缩水、泡沫破灭，这就是炒作的后遗症。炒作行为如果没有被监管和限制，短时间看，NFT可能迎来一波又一波竞价热潮，呈现繁荣的虚象，但最后一个买家就要独自承受“买了个寂寞”的巨大损失。

NFT交易量如此之大，必然增加社会不稳定因素，炒作行为必须被“严管”。

3.NFT可做，但要合规地做。

现实中，NFT消费者看中的是NFT的金融价值而非艺术文化价值，NFT热度下，NFT价值畸高于其本来增值的规律，不免使得NFT在流通中呈现金融化、证券化倾向。

《倡议》第二条也逐一罗列了“不合理”地利用NFT赚钱的方式，简单说来就是：产品证券化、变相发行代币、违规设立交易场所、以代币计价结算、洗钱、投资融资。

无论在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如果允许以上活动开展，“劣币驱逐良币”之下，NFT价格将在频繁炒作与交易中不断攀升、但科技价值将被淡化、经济价值得不到发挥，NFT终将沦为非法金融活动温床，国家金融秩序和经济社会秩序必将受到严重破坏。这份《倡议》扭转许多投资者一直以来对“元宇宙”是用来“投资收益”的印象偏差，调低投资者对NFT价值暴增的预期，使NFT不再成为少部分人谋取不法暴利的工具，真正做到为NFT“正本清源”，避免一本“好经”被“念歪”。

由于对NFT不了解，外行人看NFT不过是一场伴随着元宇宙概念盛行而掀起的一场华丽的资本泡沫，但了解NFT的价值增长逻辑后，从业者更应主动拓宽NFT技术应用领域，使其真正发挥其技术特长、增值优势，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

换言之，《倡议》倡导NFT创新升级、助力实体经济等“脱虚向实、以实带虚”的发展路径，才应是未来NFT的“赚头”。

本篇小结 

《倡议》明确，不被允许的是将NFT金融化、证券化的行为，而非NFT本身。未来，NFT前景可观、大有可为。

《倡议》一出，有人认为NFT去金融化=唱衰二级市场，笔者对此不以为然——《倡议》主要是针对一级市场发出的，没有否定二级市场、没有排斥流通，又因“法无禁止即可为”，二级市场交易目前是允许的，而且事实上，大多数没拿到白名单也排队抢购不到或者错过投放的用户也只能在二级市场上消费。但无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炒作、洗钱、非法集资等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我们等待法律法规给二级市场作出明确规范，使NFT在合法流通中增长价值、发挥价值。

陌上开花，且缓缓归矣。

心急的人别忘了，一切来钱快的方式都在《刑法》分则里。

在NFT技术得到普遍应用的情况下，从业者更须明确NFT的刑事风险、方能做好合规，使NFT这一项“风口期”的业务行稳致远。

关于NFT的刑事风险和合规要点，笔者将在下一篇文章里详述。